9月10日,“科幻·中国与世界”国际科幻高峰论坛在国家图书馆艺术中心举办,来自美国、日等国家和地区及中国本土的科幻作家,就科幻小说及其衍生话题做了演讲与讨论。
“有的科幻小说和科学没有关系”
霍金在为克劳斯著作《“星际迷航”的物理学》写的序中写道,“科幻和科学之间是双向交易。科幻提出一些科学可以容纳进去的想法,而科学有时会发现比任何科幻都离奇的概念。”事实上,科幻小说离不开科学的土壤。访谈中,中国科幻作家刘慈欣、何夕对科学与科幻的关系也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刘慈欣认为,基于科学的科幻小说只是科幻小说中的一种,“世界科幻没有非要基于科学,有的科幻小说和科学没有关系,基于科学的科幻小说只是科幻小说中的一种,并且是已经过时了的。我是尽量把想象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遵循一个原则,让自己的小说写的是超现实的东西,而不是超自然的东西。这是我写作的基本底线。”
何夕区分了科普小说与科幻小说,“科学不是万能的,科学有一个边界。在科学已经认识到的地方写小说,就像是科普小说,在这个边界适当地推进,就是科幻所能够发挥的地方,在科学的基础上往前推进一点点。”
美国科幻奇幻作家协会主席 Cat Rambo在论坛上谈到美国科幻发展动向时说,“美国文学通常把科幻和奇幻放在一起,把这两种问题统称为推想小说。”刘慈欣认为科幻和奇幻有区分,但不明确。“美国的科幻文学和奇幻模糊是80年代以后,黄金时代是二者泾渭分明。目前认为科幻三巨头都是很纯的科幻作家,作品中没有奇幻和超自然的元素。后来欧洲和美国科幻小说新浪潮运动中,为了加强科幻小说的文学性,向主流文学靠拢以获得主流文学的承认,才导致了科幻和奇幻的模糊。”
“人工智能越不像人,它的未来越美好”
人工智能是当下热门话题之一。人工智能已经开始应用到人们的生活之中,尽管还没有普及开来,但其所显露出的巨大可能性吸纳了科学家和投资者的眼球,也成为不少科幻作品中的重要元素。本次论坛上,微软中国亚洲研究所副院长张益肇先生从技术与人文相结合的角度解读了当下人工智能的发展状况和其潜在的应用领域。
“未来已经到了,只是还没有平均的分布”,张益肇用这样一句话对人工智能的现状进行了概括。目前AI的应用有像小冰、小灵为代表的扮演着人工助手的聊天机器人,而未来将走上AI+HI的发展方向,其中,HI即Human Intelligence,“AI可以解决一些简单的问题,遇到困难的问题不知道怎么解决的时候就交给HI,人就可以帮忙解决这些问题,但是解决完这些问题,这些人就可以把知识教给机器人,机器人的学习越来越完备、越来越复杂,之后就可以慢慢解决越来越多的问题。”
张益肇还介绍了未来虚拟现实的应用场景,“如果你跟另外一个人想面对面的见面,现在的你要坐飞机飞很远,飞十几个小时,到那里与他见三个小时的面。而在未来,人们戴上这些设备进行联系,感觉上就好像是面对面地交流。虚拟现实会对你的生活产生很大的影响。我们希望未来通过这个方法,人们可以在虚拟的环境里面跟人面对面的交流。除了在商务应用,也可以应用在其他不同的场景。比如说学习,你可以想像在未来你可以跟天下任何老师见面。”
今年是人工智能这个词被提出来六十周年,关于人工智是否会取代人类的问题依然争议不断。张益肇认为,人具有价值体系,这是人工智能无法拥有的,“未来希望机器人可以做一些比较繁琐的工作,但是人可以帮忙做一些更为复杂的工作。”
清华大学教授彭凯平则直言,人工智能越不像人,它的未来越美好。“人工智能可能不要去夸大它跟人的相似性,不要去追求跟人的相似性,它应该成为一个机器,这个机器就是我们说的人类助手,也就是我们将来生产的是智能机器,甚至可以叫作智能硬件,没有必要把它做成像人一样的人。”他还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了人工智能可能引发的问题,“我是担心一部分人推崇人工智能,激发了另外一部分人反对人工智能,结果人与人之间为了人工智能搞了一次人工智能大战,而这个可能性要大于人工智能和人之间的可能性。”
科幻作家刘慈欣提出了四种人工智能的未来,第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完全不能实现;第二种,人类能够很好地控制和利用人工智能,人工智能一直作为工具存在;第三种,人工智能征服人类,人类灭绝;第四种,人和机器结合起来,提取各自的优点互相补充,建立一个很完美的世界。对于他所描绘的第四种情况,刘慈欣说,“单纯发展人工智能,可能我们需要面对的技术突破,只不过计算机科学上的突破,如果说人机结合,那么我们还要面对医学上的、生理学上的、脑科学上的方方面面的困惑,人机结合的前景,是地球生命进化最高的台阶。”
脑洞大开:人类最悲惨和最光明的未来
在不少科幻作品中,探索人类的未来是作品的终极母题。论坛上,刘慈欣脑洞大开,对人类的未来做出了自己的预测。
在刘慈欣的心里,人类最悲惨的未来就是走向灭绝,“不管人类多么悲惨,社会多么黑暗,人类最后沦落到人工智能也好,外星人的奴隶甚至更悲惨的东西也好。我还是信奉一句最伟大的话,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认为科幻小说最悲惨的未来就是人类彻底灭绝。”
而至于人类最光明的未来,刘慈欣认为是乏味的,光明的未来必将迎来人类心理上的死亡,“世界有两大悲剧,一大悲剧就是说我想得到的得不到,另一个悲剧是我想得到的就得到了。从现在的技术发展趋势来看,我们目前所面临的严峻问题,包括贫穷、能源、环境等等,我认为随着技术的发展,最终都会被解决,而人类基本上面临的没有问题的一个世纪,迟早会到来的。但是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假如我们真的创造出那样一个光明的未来,人类面临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那样一个时代可能会产生出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人们会面临心理上的死亡。”
因此在刘慈欣所认为的光明未来,是人类依然再艰难地向前开拓的进程,“就像《天渊》那本书最后一句话说的‘我们应该不断地向高处飞,不断地去学习,不断地去挑战,这种挑战、学习、向远处的飞行是永恒的’。”
而对于毁灭全人类的方法,刘慈欣说人类正在进行着,“我觉得我们现在正在进行毁灭。现在有互联网、手机,马上有AI,我们越来越宅,最后大家都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地球的季节气候环境肯定会发生剧变。”
“更希望美国人想看我的小说因为它是一部科幻小说,而非因为它是中国人写的”
早在1902年梁启超先生就率先提出中国文学中国应该有一种专借小说以发明哲学和格致学。1913年,鲁迅翻译了凡尔纳的小说《月界旅行》,还提出“导中国以行进,必自科学小说始”。在这些主张之下,中国的科幻文学蓬勃发展起来。但从1984年以来,科幻创作一蹶不振,即便是1990,邓小平南巡之后这个状况有所恢复,但是和整个中国科技发展、世界科幻文学相比,中国科幻小说的创作状况和出版状况确不乐观。
相较于美国成熟的科幻小说市场,中国科幻作品在近几年来才大放异彩。上个月21号,继刘慈欣《三体》之后,郝景芳凭借着《北京折叠》再次获得了雨果奖,让中国的科幻作品又一次登上国际舞台。但无论是本土的科幻市场,还是中国科幻作品在国际上的力量,都处于新兴阶段,依然有着无限的发展潜力。
语言翻译的问题是阻碍中国科幻作品走向世界的一个重要原因,中国积极关注世界科幻潮流,翻译了大量国外科幻作品,而国外读者对中国科幻小说确知之甚少,“如果没有刘宇昆,你很难想象雨果奖的实现。” 吴岩表示,随着国家的变化,我们希望有更多自己的作品走出去,也欢迎更多的美国作者、日本作者到我们这里来。
Cat Rambo在论坛上提到,大部分美国人不太了解中国,中国的文化有点神秘,希望中国的科幻小说能帮助美国人更进一步了解中国。刘慈欣却有着不同的观点,“我们的文学艺术界广泛流传一句话‘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地方的才是国际的’,这句话可能有道理,但对科幻来说我不认为它适用。科幻小说中人类做为一个整体出现,所描写的危机和现实主义文学描写的危机不一样,它描写的是整个人类共同面对的一个危机,所以我更希望我的科幻小说输出到美国,美国人想看我的小说是因为它是一部科幻小说,而不是因为它是一部中国人写的科幻小说。”
就如何开拓科幻市场,刘慈欣认为电影电视剧的拍摄是有效的途径,“美国科幻迷比中国多,但中国的科幻迷年轻,这是我们自己的优势。如何把科幻文学推广,目前最有效的途径是通过影视界的途径,一个好的电影电视对科幻文化发挥的影响力,往往比文学作品要强。”